闻,我很抱歉。最近,我还给人民出版社提意见,一要办好食堂,二要修讲究的卫生间,一进一出,乃关系职工利益的大事。为什么会议室倒舍得花钱一再装修?他们说因为要接待外宾。有一天,真文史馆长启功先生来了,老人家居然登高,赠我一书一画。我从不敢跟人讨字画(王世襄、郁风例外),更不敢向启老讨,看他吃力的样子,我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我在人民出版社工作三十六年,在“五二〇”办公室三十年,三分之一的人生在这里度过,由中年到老年。一九五八年“大跃进”,一九六六年“大革命”,歌于斯,哭于斯,不堪回首。还有一些可悲可喜、刻骨铭心的事情,留下回忆,难以忘怀。
说是退休会有失落感,我的失落感是再也不能在“文史馆”接待我尊敬的先生、朋友们,向他们讨教,取得他们的帮助,或者随便聊聊。这种闲聊对我也十分有益,增长我的知识,使我知道如何待人接物。他们的乐观精神,更是感染了我,做人很快活。
半个多月前,丁聪住进医院,上星期动手术,到今天还只能进流质。楼公、君宜大姐住院一年多了,我去看望,他们说了许多,可我一句也没能听出来讲的什么。卞老下不了楼,宝权兄出不了房门。我多了一条腿,三条腿走路还不如两条腿。老了,都老了!只有方成,仍骑车到处跑,宗江还漂洋过海,不服老。
丁聪出院,恢复健康,我们每月一定到三联相会,然后下馆子。不过现在得爱惜自己,自觉一点,不大块吃肉,不大口喝酒,让我们的“家长”放心。
十月一日,北京举办“丁聪画展”,丁聪书面答谢说:还可再画十年,也就是说画到九十岁,那真是读者的福音!到那一天,八十四岁的小老弟,我一定敬他一杯。
一九九六年十月二十九日《文汇报》